鲁迅诗赠日本文化界的朋友颇多,从陈毅题书名的《鲁迅诗稿》可以看到。这里只摘录专诚写给短歌人的诗作,从中可以理会当时写诗时内忧外患的心境,与对日友情谊的深度。
一·二八战后作
战云暂敛残春在,
重炮清歌两寂然。
我亦无诗送归棹,
但从心底祝平安。
诗中“重炮”指日军入侵淞沪。“清歌”指山本初技的佳作,作于1932年7月11日,是送山本初技因战事归国的。在这一天的日记还接着说:“又书一小幅,录去年旧作云:惯于长夜过春时,挈妇将雏鬓有丝。梦里依稀慈母泪,城头变幻大王旗。忍看朋辈成新鬼,怒向刀边(后改为“丛”)觅小诗。吟罢低眉无写处,月光如水照缁衣。”即托内山书店寄去。于此,可见鲁迅也把悲愤心灵的诗,要让山本夫人阅读。
山本初技(1897—1967),生于兵库县姬路市,毕业于双叶高等学校,参加著名《阿罗罗木》短歌派,曾写过一些不满军国主义的短歌。她的丈夫山本正雄,是日清轮船公司船长。她于1931年夏来沪,任《主妇之友》杂志记者,通过内山完造夫妇介绍,开始结识鲁迅。1932年回日本,与鲁迅保持联系,常有书信请教中国文艺的问题。
山本初技从1932—1966年写有短歌11首,怀念鲁迅,兹录一首如下:
曾经居上海,追念当时像,
下定一决心,想写《鲁迅传》。
因战争与生活所迫,宿愿未能实现。1956年山本初技曾担任鲁迅逝世20周年纪念会发起人。
查阅《鲁迅书信集》,有致山本初技廿四封,其中有一封答问说:“中国诗中,病雁难得见到,病鹤倒不少……,鹤是人饲养的,病了便知道,雁则为野生,病了也没人知道。”同时还答问到花,说棠棣花也有人以为就是棣棠花。在1933年9月的信,对山本夫人说觉得上海寂寞,想去北京,但“北京也在白色恐怖中,据说最近两三个月被捕了三百多人,所以,暂时恐怕还住在上海。”鲁迅又在1935年4月的信中,辛辣地讽刺“上海的几个所谓‘文学家’,出卖了灵魂,每月也只拿到六十元,似乎是萝卜或鱼的价钱。”等等。看这些信的内容,有对反对派文化围剿的坚韧战斗,也有对日本友人的坦诚心情。
一枝清采妥湘灵,
九畹贞风慰独醒。
无奈终输萧艾密,
却成迁客播芳馨。
这首诗,在1933年11月21日日记说,是写赠旅沪的名歌人土屋文明的,是感怀的佳作,在那白色恐怖的时候,众多文化单位或遭摧毁或受威吓,进步作家被逮捕以及通缉,写出时局的险恶,同时也写了鲁迅本人以屈原精神激励自己,虽是被贬逐的人,还要“播芳馨”,跟萧艾恶草小人之流作斗争。他将这首诗赠送土屋文明先生,等于是在亲切交心。鲁迅认识土屋文明,是询问过现代名歌人,好友近藤芳美先生,才确定的,是由山本初技联系的。近藤芳美师事土屋文明,关系密切。
土屋文明(1890—1990),活一百岁,为《阿罗罗木》短歌杂志的牵引车,出歌集、歌论集多册,《万叶集私注》、获得艺术院大奖。土屋文明生前在近藤芳美的家里,曾预言:中国的将来会归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。